处于变动中的“记者”职业：一位美国资深编辑的思考 | 编译

新闻行业正处于激烈的变局，成为一名记者意味着什么？记者这一职业的前景如何？本文是《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主编兼出版商Kyle Pope的作品，他在本文中通过回忆自己从投入新闻业至今的职业生涯，表达了自己对这些问题的看法。虽然中美国情存在很大差异，但是文中对当下新闻业的思考也颇具启发。RUC新闻坊将之编译如下：

“The jobs picture is worse—and better—than you realize”

“记者职业未必如你想象那样，在某些方面可能更糟，但在某些方面可能更好。”

就我所记得的而言，我早已经确切的知道我以后理想的工作是什么样子。我在我小学的校报工作（在这份名为Bobcat Chat的报纸小有名气），然后在高中的校报，接着是大学的校报。我的第一辆车上贴着支持新闻自由的保险杠贴纸，并且我小时候收到的最珍贵的圣诞礼物——一件齐膝的棕色风衣，也和我在电视上看到外国记者穿的那件特别相似。（尽管我在西德克萨斯州的沙漠长大，那种风衣一点也不实用。）

我的父母是政治保守主义者，在我十岁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办公室里见证了尼克松辞职。他们总会在朋友面前为我的理想做辩护：“这是我们的儿子，Kyle，他想要成为一名记者，但是他不会像其他的那些记者一样。”

作为Jared Kushner雇佣的第一个编辑，那18个月的工作让我认识了特朗普家族，也认识了传媒业。

（注：Jared Kushner是纽约房地产开发商和媒体运营人，曾收购纽约市周报《纽约观察家》。他也是特朗普的女婿）

我想先谈一谈坏消息，这些消息也是你们早就知道的。新闻业的就业前景非常糟糕。自2005年以后，美国的报业就业率下降了50%以上。尽管印刷业受到的打击最大，但广播、电视，以及最近数字媒体的就业前景也变得黯淡。新闻机构仍然在裁减那些资历最长（且高薪）的职员们，而且低水平工作的招聘也让原本就十分紧张的就业市场变得更加残酷。如果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作，它的工资也可能令你沮丧，一位记者的起薪中位数通常停滞在34150美元／年。

所有这些情况让我们开始发问：哪些头脑正常的人会先想要加入这一行业吗？从本质上说，这是我们在《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上尝试做出的回答。

当然，记者是一种职业。有人付钱给我们让我们去写作、聊天或是编辑别人的语言。但是正像我一直在做的那样，记者也是一种身份。这种身份，受到我们生活的时代的考验、约束和影响。

如今，如果一个人认识不到记者工作的重要性，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一名记者。当特朗普称记者为“敌人”或“说谎者”的时候，当他来自全国各地乃至全世界的选民全都赞同他的观点的时候，我们的工作无疑会增加新的风险。即使我们只是简单地报道高中的足球成绩，或者当地图书馆的开馆时间，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也总是带有对立的意味，甚至还有可能带有冒犯的意味。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的职业在某些方面被视为不诚实和不忠诚。

就像我认识的许多其他记者一样，我们的所作所为取得的成果吸引着我，所以这一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投入我的职业身份中。我看到在不同规模的媒体市场中，年长和年轻的记者们贡献了那么多令人惊叹的作品和报道，这让我自信的享受记者这种身份。我也受到一些读者、学者与知名人士的鼓励，他们把我们取得的这些成果视作更大、更迫切讨论的呼吁，而这场讨论则是关乎新闻业的自由与生命力的重要作用（尽管大多数美国人并不认同美国的新闻自由正在受到威胁的观点，宪法第一修正案的确已经变得越来越脆弱，这已经超出我们以往的认知）。

新闻编辑室逐渐深化的分工并非必然，它的多元化努力遭受着失败。

对于学习新闻史的学生，从The Front Page（1974年上映的一部描述新闻业的美国电影，汉译名为“满城风雨”）到Daily Bugle（美国漫威漫画中的一份纽约小报，汉译名为《号角日报》），新闻行业就业前景黯淡是常见的事。几十年来，在美国，记者都是属于工人阶级的麻烦制造者，他们一走进某处（或者酒吧，他们更常光顾酒吧）就会搞得这个地方的每个人都开始抱怨。

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新闻业变得专业化了。记者们开始了图书交易、出现在电视上，并且薪水也增加了，那种作为局外人的感觉逐渐消减。事实上，记者圈内许多人追求的是成为内部的参与者。

不久后，新闻业变得很酷。而那些以前作为律师、银行家或者医生的人，和想要从事一个更耀眼的职业的人，都做了记者。那种老旧的认同感、使命感和事业感消失了，于是那些浅薄的涉猎者（外行人）和真正具有专业信仰的人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点。记者糟糕的薪水，短缺的岗位，甚至还有个别圈子的污名在当今新闻圈已是家常便饭，以至于我遇到的大部分记者，尤其是那些试图进入这一领域的年轻人，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进入这个行业，并且没有办法想象自己身在别处。他们和四十年前的我处境完全相同。

那么，我们怎样把他们的想法从一个坚定的梦想变成一个有偿的工作中去呢？

按时间顺序来梳理此事，新闻职业的市场状况有很多问题。考虑到国家的人口结构变化，新闻职业的市场应该更包容一些，但现在它依然偏向有特权并且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新闻职业的市场是有阶级偏见的，在它应该对来自不同经济背景的人更开放的时候，它的成员却来自相同的社会阶层。当生活阅历和有经验的指导至关重要时，年龄和工作经验却被市场忽视了。

你会读到有关于生产力的提升如何极大地扩展了记者的技能，但（实际上）却是以我们所做的工作质量作为潜在的成本，以及关于在当今从事新闻职业所带来的金钱需求，经常会要求人们从事第二份或者第三份工作来补贴他们热爱的工作。（就这样）你的激情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对自己的惩罚？

但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不断地涌入这个行业，许多人从其他地方的职业生涯回归新闻业，因为他们相信我们所做的工作。数字工具正在催生新的新闻企业家，数据可视化，人工智能和播客方面的创新正在形成新的丰富的讲述故事的形式，（而这一切）最终将会把新记者的抱负与他们讲述故事所需的工具相匹配.

就业市场的挑战，以及它们为我们大家提出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内幕；它们触及到新闻业是什么和应该是什么的核心。我们不应该把那些障碍看成是边缘问题，当我们试图保持新闻业的活力和意义时，这些问题应该被解开。

随着职位空缺的减少，每一个雇员都变得更加重要，无论是在创造最能满足我们需求的劳动力方面，还是在承认每个被解雇的工人所带来的损失方面。我们现在做出的招聘选择将塑造如下的新闻业：我们是集中精力填补现有的职位，还是重新设想我们的编辑室以及它们所包含的节奏？我们是应该继续报道渐进的、突发性的新闻，还是应该将资源转向更有雄心的负责任的报道？在严重的预算紧缩时期，我们是否继续向软性版块和服务性新闻投入资金，而这些在许多情况下已经成为一种商品？

我们正处于这个行业职业化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浪费它。我们被热情、忠诚、充满活力的同事所包围。他们中的大多数听到了一种安静或沉默的呼声。在全球新闻圈，这种呼声正在越来越响亮。

如果你能得到一份

体面的工作

近几年来，报纸出版业的就业人数急剧下降——自2005年以来，几乎有一半的记者和驻外记者工作岗位已经消失。对于那些留下来的人来说，经济前景并不乐观：下面，主要大都市地区的抽样调查显示了普遍的年薪中位数。

注：图片显示：

从2005到2017年，美国报业的就业市场萎缩了近50%。

美国50%的记者职位都集中在波士顿、芝加哥、洛杉矶、纽约和华盛顿这五大区域。

全美报业的记者的年薪中位数是34150美元，其中华盛顿地区的年薪中位数最高，为74320美元，底特律、纽约、亚特兰大、明尼阿布利斯、波士顿、洛杉矶、芝加哥等大都市则分别位列其后。

作者简介

Kyle Pope

《哥伦比亚新闻评论》首席编辑兼出版商

本期编辑 杨凯文 杜华敏 徐也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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